Attention: 本文设定模糊了蚀月行动的时间线，橘子很早就来到上庭作为实验体，瑟琳也还是没失去感情之前的模样，一个关于实验体之间的普通故事

给我家瑟局写点完满的

瑟琳第一次见到那个身影，是在实验室内。

隔着厚重材质制成的实验台玻璃，瑟琳看见几个研究人员将一个瘦小的、和自己看上去差不多形体的少女带进了放满精密仪器的室内。灰色的及肩短发，少女低着头，无人能看清发丝遮挡之下的面容。

瑟琳刚被警告直到下次实验数据采集之前，她都不能再随意活动。于是瑟琳收回了探究的目光，迫于周边大人的压力，她只好从实验台上坐起身，结束今日的检测，然后将视线摆正，带着麻痹的微痛感走出了门口。

第四天，瑟琳所在的收容室房门被敲响。打开门，一个毫无感情的声音木然地宣读着，似乎在对所有东西下达着一种指令。

"17号实验体，过来。这是新来的实验体，从今天开始你和她一起被收容。"

瑟琳看着面无表情的上庭人员侧身把挡住的身影给暴露出来——那个瘦小的，灰色及肩短发的女孩就这么站着，身上是和自己一样的实验服。

这下瑟琳看清了她的神情：茫然无措，面露一丝怯色，嘴唇微抿，眼中却清澈无比。

那双灰色眼睛看着她，不带任何意味。

“她是这次行动中带回来的重点研究对象。把她放在这里也有助于你的行为管理。记住，即使你也是实验体，好好地观测这个残次品，也是你必须遵循的任务之一。”

老鬼们费尽心思带回来的东西……残次品……

瑟琳在心里暗嘲道。每次上庭做出的决策总是因为他们的懦弱而不惜一切代价，哪怕再荒谬，也会为了应对灾变，合理化这些行动。

而且，这番话语的意味，多了一丝威慑：上庭有能力这么对你。毕竟自己可是一直被当做“叛逆小鬼”来看待，闹的不少事早已让研究人员对她冷眼相待。

瑟琳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，“我明白了，我会完成任务。”

人员离去，留下这位被称为“残次品”的少女站在原地。瑟琳立马卸下了刚才的伪装，轻轻拉起对方的手，嘴边露出一丝笑容。

“别听他们乱说。我叫瑟琳，你呢？”

少女摇了摇头，眼中的不安与无措更浓了，她看着那个柔和地抓住自己手的女孩，半晌，开口说道：

“我不知道……我不知道这是哪里，我又来自哪里……我不记得了，不知道自己是谁……他们，他们都叫我‘残次品’，说要弄懂枷锁在我身上的作用。枷锁是什么，我也不知道……”

少女越说越紧张，略带慌张地攥紧瑟琳的手，瑟琳注意到，那纤细的手腕处正散发出隐约的红光。

赤色的细弱光芒仿佛有着不可抗拒的吸引力，在瑟琳与少女之间形成一种奇妙的张力。

“……这就是他们拼死都要抢回来的东西吗？”

瑟琳小声地惊呼道。虽然她并不认可上庭这次行动的做法，但在此刻却清楚地明白了他们为何要发起行动。

少女不解地看着面前的人在名叫“枷锁”的东西展现出来后，所呈现出的惊讶模样。于是口中的叙述也跟着缓了下来。

“枷锁很厉害吗？你还没告诉我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呢。”

“嗯……我也不清楚，但是它确实有它的特殊作用。另外，这里是上庭，一个为了人类福祉而应对灾厄，为了解决这些问题，而做出理性决策的地方。”

瑟琳说到后半句时，表现十分从容。这种官方性的解释她早已倒背如流。没有再说太多，她把少女带进房间，然后仔细打量着。少女比自己略矮一些，右耳戴着蓝色的菱形耳坠，稍带稚气的脸庞上疑惑尚未消退。

根据她所知道的，面前的女孩被那些人员称为“十三号牧羊人”，是第十三位受试者，那个叫“枷锁”的东西，似乎能控制禁闭者，而且……看上去与面前的少女相性很好。

连她刚刚都差点都要被这股神秘的力量吸引了过去，看来这枷锁的威力的确不小，怪不得会被列为重点研究对象……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，也要遭受着如此折磨……而且她好像什么都不记得，应该是被做了记忆清除术的缘故……

“瑟琳？你在想什么呢？”

少女歪了歪头，坐在瑟琳的对床上，将周围陌生的一切打量完后，好奇的目光终归放回了目前唯一与自己友好接触的对象上。

清脆的声音将瑟琳的思绪拉回现实。如果刚才的分析都是正确的，那么面前的孩子只会比自己更惨。瑟琳抿了抿嘴，不愿去想接下来的事。是啊，这就是上庭，为了人类的福祉，无论自己怎么反抗，她都已经被安上了为了对抗灾厄而献身的命运。

“……没什么。既然你刚才说不知道自己是谁的话，那么，我可以叫你013吗？抱歉，我是根据实验室那边的人的称呼想到的……暂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听的名字了。”

“没关系，无论你怎么叫我都好。”

013点了点头，露出了她来到这里后的第一个笑容。

“那么，很高兴认识你，013。”

瑟琳同样回以了微笑。

收容室内没有什么多余的娱乐设施，仅有的一台留声机和一些书本就是瑟琳全部的娱乐。瑟琳把几张唱片放在书堆旁边，那是她违背禁令，悄悄带回来的“宝物”。把唱片放进机子，然后指针搭上螺旋纹理的细小凹槽中，随着唱片旋转，流淌出一片悠扬悦耳的古典乐。

013靠着她坐着。比她略小的孩子似乎很快就依赖上了她，依赖于她唯一可以谈上话的人。女孩的发丝蹭着瑟琳的脖颈，有些发痒，肌肤相触，向她传递着属于人类的温度。

她抓着瑟琳的手，瑟琳没有抽走，两人就这么在这个小小的室内互相说着话。

“瑟琳，在这之前，你有过和你一起说话的朋友吗？”

013说着，低头看了看她们互相搭着的手，而自己的手腕有时候还是能透出一丝红色光泽，虽然相比之前，她已经能控制大半了，而瑟琳总会对她说“没关系”，不会被自己影响到。

她将头抬起，视线挪动，自然地落到身旁的少女上，脸上挂着一丝好奇。

瑟琳注意到这样的探究，纯粹得不掺一丝杂质。013不时眨着眼睛，睫毛颤动着，让瑟琳感觉蝶影略过的瞬间也许和此时一样好看。

“没有。你是第一个。”

瑟琳放柔了语气，和平日她反抗那些决策者的态度不同。也许是同为实验体的缘故，又或是出于自怜，瑟琳对于这个上庭忌惮却又渴求探知的存在，多了一分恻隐之心。瑟琳不抗拒她的到来。甚至，她对她很感兴趣。

“真好。对于我来说，瑟琳也是。而且……也很重要。你和他们不同，你愿意和我说话，愿意陪着我，其实我很感谢。”

013语气雀跃着，到了后半句又压下了这份喜悦，取而代之是迷茫的感慨。一个失忆的人，在面临着四处皆是敌人的处境下，唯一触碰到的稻草，虽然无法救命，但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她的疼痛。

瑟琳很敏锐地抓住了这遗憾的情感。于是瑟琳轻轻抽出了被握着的手，然后给予了对方在这里拥有的第一个拥抱。

“好啦，不要想这么多，还有我陪着你呢，不是吗？”

“嗯……”

怀中的013被安抚着，两人静静相拥，静到瑟琳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。这份仅有的温暖让瑟琳贪恋，小心地藏在心底。

如果她们能一直这样陪伴着彼此就好了。

对上那清澈的灰色双瞳时，瑟琳总会那么想。

瑟琳是孤独的。

出生于上庭，为了人类的未来而注定成为上庭手中的工具，总会和他人不同。

生性叛逆的她本不该拥有这样的道路。于是瑟琳总会试着违反各种规则，破坏上庭人口中的理性，哪怕被研究人员皱眉看待，她也不在乎。

她爱人类，但不是这样的人类。对她而言，013就是特殊的存在。

已经是晚上十点的时间。十点一刻，收容室的灯便会关闭，意味着休息时间也到了。只是瑟琳的对床上仍旧空空如也，原本在这之前的半个小时，那个灰发的女孩便会等着自己给她将故事听。

心中的不安一直持续到瑟琳再也忍不住从床上爬起身，冲到门口，打算跑去实验室找寻那个身影。然而刚开门，那个心心念念的孩子便出现在了那里。

“瑟琳……抱歉我回晚了，让你担心了。今天的……实验，是有点麻烦……”

昏暗的光线中，瑟琳看不清她的表情，但是当她触碰到那冰凉的手臂时，轻微的细颤还是随着感知刺痛了她的指尖。

“013……快进来吧，不要再待在门口说话了，晚上很凉的。”

瑟琳借着走廊微弱的光，在门关闭的最后一刻快速扫视了一遍对方的身体。

除去原本就在恢复的伤口外，没有任何新伤。

但是013却步履维艰，明明从门口到床上的距离不到十步，却几度摔倒在地，靠瑟琳的搀扶才勉强倒在床上。

“呜……头好痛……好晕……”

013一接触到那柔软温暖的熟悉之地时，身体终于止不住颤抖。瑟琳看着小小的身躯痛苦地蜷缩着，眉头紧蹙，双唇紧闭着，来不及多想，将被子轻柔地给对方盖上，自己微凉的手则抚上那冒着细密汗珠的额头，而另一只一手和想要乱挥的手紧扣着。

“呜嗯……”

安定的力量终究是起了效应，加上013自身的抵抗，过了许久，灰色双眸里终于回归了些许清明。

“……还好吗，还有哪里疼？”

“他们，这次对你做了什么？”

013摇了摇头，瑟琳握着自己的手很是坚定，可她却看不清对方的表情，那双一直对她带有调皮笑意的眼里此刻晦涩不明，连同语气也沉了下来。刚恢复过来的她状态并不好，只是面对瑟琳的质问，害怕担忧之余，她还是说出了那些实验内容。

第一周是检测身上的狂厄，第二周是驯服禁闭者，第三周是抽取这样的力量压制死役，第四周则是——

吸收尽可能多的狂厄，看枷锁能压制到什么样的地步。

床上的女孩声音嘶哑着，一点一滴地将这几周的实验内容讲述给瑟琳听时，瑟琳的眉头一直紧蹙着。

就是为了这样的“福祉”，就得在她们身上用残忍决绝的手段得到他们想要的。瑟琳想起她之前的实验体同伴们，从最初的十几个，到最后只剩下包括她在内的两三人，这就是上庭所塑造的“工具使命”。

她想要的自由，从来不掌握在自己手里。就连013每次受到实验的痛苦，她也无法阻止。

瑟琳突然感觉到痛了。

和实验的痛不同，这种感觉在规则与理性之下显得仓促且突兀，一直蔓延至全身。连同她原本抓着对方的手，也脱力一般慢慢垂了下来。

“……瑟琳？”

“比起我，现在你更应该关心自己。”

瑟琳无奈地笑了笑，她再次轻抚过对方的额头，没有过低过高的温度，精神污染带来的疼痛，要远比自己想象的难受。013很坚强，她还是挺了过来。

“突发意外”散去后，是一片死寂。今晚没有以往的温馨和夜间故事，谁也没有过多的发言，只是这次瑟琳和那孩子躺在了一起，像是两只小兽舔舐伤口，互相依偎着。

直到瑟琳即将入眠的那一刻，一阵细微的声音飘入她的耳中，像是羽毛轻轻刮蹭，拂过耳畔。声音中，满是不舍与遗憾。

“……瑟琳。谢谢你。”

“晚安。”

第二天，没有任何的吵闹，瑟琳看着013，对方静静地站在门口，旁边的实验人员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，甚至想要催促着实验体立马离开。

留下来吧。不要离开。留下来。

瑟琳心底不断叫嚣着。然而她只是抬起手，手掌轻轻挥动，上面还残留着013掌心的温暖。

013笑了，菱形耳坠随着女孩的笑声抖动了一下。她什么也没有说，最后一丝身影随着大门关闭而消失无踪。

瑟琳看着掩映上的厚实门扉，嗫嚅着，却什么也没能说出口。

一天，两天，三天……一个星期过去了，瑟琳的对床上空空荡荡，一如既往。连带着瑟琳心底积攒已久的不安、紧张与恐惧，在她跑到实验室门口，用尽所有力气敲打着门窗时，一并爆发出来。

“你们把她带到哪里去了？！十三号受试者呢？她就这么被你们带去更隐秘的地方做实验吗！”

瑟琳怒嚎着，眼中满是怒火，她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发泄情绪了。013这一走，就是切切实实地消失，她怎么会不知道。

“S-017！停止你的行为！你已经多次违反行为准则，这次还为了另一个实验体又一次破戒，看来禁闭室才是最适合你的。”

实验室的门噌的一声被打开。走出来的研究员皱眉看着瑟琳。他看向一旁的人，示意他们将面前的小鬼头赶紧送走，免得再来闹腾，打扰接下来的实验。

“等到下一个阶段的实验，再把她放出来吧。让她好好冷静反省一下。”

“嘭——”

瑟琳被强行推进了更为狭小的空间里。暗无天日，没有留声机的音乐，没有书本，也没有013。除了维持日常所需，她什么也没有。

直到她再次被放出来，被押送至实验室。

“HUSH计划推进至第三阶段，准备投入新的素材吧。怎么了？”

“17号实验体.……她对监管人员的敌意很强，监控期间甚至有过几次袭击记录。她的情感可能会导致实验数据波动，需要更换吗？”

“……反叛的禁闭者吗……嗯…….做个尝试吧。”

瑟琳被研究人员钳住，置于那冷冰冰的实验台上。周围的各种仪器发出嗡嗡声，不停地运转。四肢被金属镣铐固定着，头上是连接了各种线材的装置，瑟琳想要大喊，眼中的惊慌失措随着研究人员毫无情感起伏的实验进展宣读，随着狂厄化物成型，随着所有情感被抽离形成的使魔利贝尔，化成它不断的咆哮。

“实验非常成功。”

“她会代替我们，标记所有反叛者。”

钳制住自己的仪器松开了。瑟琳踉跄着跪倒在地，膝上的疼痛让她麻木，她已然不在乎。研究人员拍了拍她的肩膀，她被扶起，被众人环绕，被一声声“祝福”侵染。

“祝福你——得见终极。”

她被定为下一任的清理人，带领他们，找到一个个实现人类福祉的正解。

今天是周末。瑟琳难得地抓住机会回到她原本居住的收容室，收拾一些东西。

她很快就要去新城的埃丽卡山庄居住了。一边接受着清理人的培养计划，一边也要将自己90%的时间用来观测另一端的狂厄状况。这一次，是她最后与这个小小的房间见面。

推开门，室内的东西仍旧没有变动。留声机与书堆落了灰，叠好的被子也无人展开，只是静静地放在那里。瑟琳径直地走向中间的桌子旁，上面放着一枝干枯已久的花。

瑟琳想起，那是当时她从采购部门，用身上不多的零钱换来的一支雏菊。她兴奋地带着花朵，穿过走廊，经过实验室，然后带回来递给那个灰发女孩，和她一起欣赏着这短暂易逝的生命。

只可惜，娇花易折，任何花都会有枯萎的一天。瑟琳回过神来，手中干枯的雏菊已经掉了几片花瓣，指尖轻轻一碾，便化作碎掉的粉末，从她的指缝间溜走。

她想起女孩问她这是什么花的时候，想起对方说花朵与她很相配，想起那张笑脸，想起从掌心传递而来的温度，想起013凑近耳边，对她说的“晚安”。

她想起关于013的一切。

所有的回忆涌现，在脑海中汇聚成像，清晰无比。瑟琳宛若提线木偶一般，眼神空洞，脸上浮现出她常有的淡漠笑意。

彼时，作为清理人X的她，却什么也感受不到。